Sprudel【君玉】《四時》春雨

 

 

 

年節甫過不久,城裡各處便飄降空濛細雨。雨不大,僅僅潤著滋蔓的草木,但放眼望去,一向蓊鬱的山頭也隱於春雨之後,堪堪只見山勢暈染在城郭之外。
 
君家大宅的粹心齋內,玉離經正替不日後遠行的君奉天寫拜帖,筆尖行的是不卑不亢的字句,落筆之處揮就俊秀中見勁骨的行楷。
 
「少爺,我端藕粉桂花糖糕來咯。」
 
「進來。」清俊的嗓音放行等在外頭的ㄚ鬟,穿著棉襖的ㄚ鬟隨即推門入室。將天青色瓷盤與同色茶壺擱在花梨木長桌上,ㄚ鬟便將一併端來的清泉放到一旁的碳上烘炙著。
 
「少爺,老爺這回出門得要多久啊?」ㄚ鬟進得溫暖且帶著沉香薰香的室內,就著炭爐烤烤手後,從袖中掏出一顆橘子,在一旁的矮凳坐下,剝著橘皮問。
 
「不出一個月。如何?」玉離經審視寫完的拜帖後舒眉,最後冰綠的眸子瞟向蹲坐的ㄚ鬟。
 
「嗤,那有一個月快活日子能過咯!」ㄚ鬟笑著吃橘子。少爺總為了老爺的事忙得昏頭,連帶下人們也跟著忙轉起來,畢竟老爺也見不得少爺疲困,總要下人盯著少爺,別讓他太勞累,如此往復,倒是下人們沒有閒空可偷。這會老爺不在一個月,他們總算能過過清淨日子。
 
明白她指的是什麼,玉離經一臉薄責地瞥眼嬉鬧的貼身丫鬟。發現玉離經譴責的眼神,ㄚ鬟縮縮脖子,將最後一瓣橘子丟入嘴中。
 
大宅裡誰不知少爺對老爺的情意呢,只是他倆啥都不說,倒看得他們這班下人心急。現下老爺要離家一個月,下人們鬆口氣,但就少爺而言卻是煎熬了。
 
「少爺,要不你跟著老爺一塊出門?」跟在玉離經身邊久了,ㄚ鬟也不願見自家主子難受,便想法子讓他好過些。
 
「若我跟著去了,一個月後君府估計也被你們鬧騰得掀了屋瓦去。」淡淡地道出ㄚ鬟小廝們沒人管束的後果,賊著臉烤手的ㄚ鬟竊笑。
 
「別,少爺,以往你顧君府時,不也與咱……」才要繼續說著先前君奉天出遠門時,玉離經放下人出門快活的事,卻被外頭的聲音打斷。
 
「離經。」
 
才要取來一旁煮沸的甘泉,玉離經隨即喚來怔愣的ㄚ鬟:「請老爺進來,妳再到膳房將桂圓大棗薑湯溫一盅來給老爺。」
 
「是。」ㄚ鬟起身便要離去。
 
「還有,多備一只瓷杯。」玉離經趕緊吩咐,只收得ㄚ鬟苦笑應諾後,開門,讓君奉天入室。
 
進得溫暖室內的君奉天淡淡環視粹心齋的佈置,依舊淡雅中見奢華,一如書齋主人的性子。
 
玉離經湊到君奉天跟前,將銀灰貂裘卸下,擱在炭爐旁去濕氣:「亞父,這麼冷的天有事喚吾便是。」儘管君奉天體質強健,幾乎不見他染風寒,玉離經還是不願犯險,尤其他再幾日便要出遠門,一絲犯病的機會都得摒除。
 
「無妨。拜帖寫完了?」君奉天坐在一旁的羅漢榻上,玉離經隨即將炭爐往榻邊送。
 
只是與他要拜帖?見君奉天打昊法居來這只為了要取拜帖,玉離經原想笑他大費周章,遣小廝領去便行,卻發現其中關竅。
 
莫非只是想找自己?
 
如此思來,玉離經便收了到嘴邊的調笑。他可不能這般硬生生斷了亞父尋自己的念頭。
 
「寫完了,亞父瞧瞧。」說完,將拜帖遞上,並在君奉天閱讀時,將糕點茶葉挪至羅漢榻上的小几,取來早已噴著白煙的水壺,將熱水兌入天青色茶壺,茶葉奔騰翻滾,裊裊在空氣中染出透白的雅緻茶香。
 
「亞父吃點點心。」將藕粉桂花糖糕推往君奉天面前,再斟上七分的白毫銀針後,坐在羅漢榻另一側,凝視著君奉天微側的剛毅臉龐,乖順地等他看完拜帖。
 
不過是封拜帖,不用認真校對的東西,君奉天原也放心讓玉離經執筆,畢竟自他束髮後,君府對外的書信皆出自玉離經之手,該怎麼寫,該寫些什麼,玉離經心裡自有一把尺。
 
但自從上元後,兩人的距離不自覺地拉近,如今要遠行,君奉天心底竟豢養起不捨的思緒。以往幾回外出,多是憂慮玉離經一人在大宅是否會遇到什麼為難事;但現今,卻怕他寂寞,也怕自己想他了。
 
究竟何時起,自己對義子懷著超乎親情的幽思。
 
唇邊帶笑的玉離經,瞅著君奉天瞧。他的亞父,多俊朗的人呵,即便只是這般同榻,也讓自己心頭歡喜得緊;尤其他這會可是特意來見自己的,這豈不更值得高興麼。
 
見君奉天看拜帖看得出神,玉離經輕笑。明明只是幾行字,怎地還能盯出蹊蹺來了?
 
為了讓君奉天回神,玉離經揀了塊藕粉桂花糖糕,湊到老爺嘴邊:「亞父,嚐塊糕點罷,這桂花還是去年收的,忒香。」
 
君奉天因叫喚收回心神後,為了不讓玉離經察覺自己恍神,便就著他的手,將糕點咬了半塊,潤澤且帶著溫度的唇瓣便這樣輕磨玉離經的指尖。
 
玉離經的手不自覺顫了顫。
 
玉離經暗暗調息,故作鎮定迎向君奉天紅褐眼眸的凝視,兩人中間只餘繾綣茶香的霧氣隔著,迷離著彼此。玉離經眉頭輕顫,手竟一時忘了收回。
 
君奉天倏地垂眼,一手輕叩義子清瘦的手腕,吃下剩餘半塊糕點,唇舌若有似無地掃將起指尖,玉離經驚得倒抽一口氣。
 
唇舌的濕熱觸感自指尖蔓延至心窩,如百蟻鑽心般刺癢難耐,以往儘管吃得再多蜜糕,也沒這般甜膩。玉離經雙唇微啟,想說些什麼,卻發不出聲來,只見君奉天淡笑抽出汗帕,將玉離經的手指拭淨,方還他自由。
 
玉離經收回手後,低頭盯著適才被舔舐的手,他覺得指尖格外熾熱,熱燙燙地如鐵烙在自己心上。
 
君奉天的唇舌,意外地燒灼。玉離經自驚愕中回神,淺淺一笑,如此溫柔自持的人,竟有這樣的溫度。
 
才要再說什麼,就聽門外ㄚ鬟送薑湯來的聲音。
 
❄  ❄  ❄
 
將行裝送上馬車後,小廝便先到車轅前候著。
 
天色未明,玉離經便蚤起,呼喝ㄚ鬟小廝打理今日君奉天遠行的裝束。剛到辰時,君奉天便出現在君府門前。
 
「亞父早膳可用了?」攏攏君奉天披在肩上的銀灰貂裘,玉離經淺笑問。
 
「嗯。」君奉天微低著頭凝視著簡便束髮的義子,伸手將他被細雨潤濕的瀏海撥開。
 
「下回吾替亞父遠行罷,好讓你在府內過過閒散日子。」將君奉天白色兜帽拉上,不讓他被紛飛的細雨沾上了。
 
舉止間,君奉天淡淡的麝香透著水氣飄散而來。
 
「不必。」君奉天蹙眉,這般舟車勞頓的,他不捨讓玉離經受折磨。指腹輕磨玉離經的潤頰,君奉天眉眼摻了溫柔氣息,見義子濃睫上承載細雨,濕潤的冰綠眸子彷若深潭,讓君奉天深墜其中。
 
玉離經聽到亞父立馬否決,蹙起眉頭,微癟起嘴,拉起貂裘的帶子,在君奉天胸前打了結,也將祝福與期許繞進結中。
 
望著那雙在他胸前優雅穿梭的手,君奉天執起玉離經冰涼的指尖:「回來後,吾會吩咐下人將粹心齋與你的內寢改成暖閣。」知曉玉離經怕寒氣,早該這麼做了,卻因為許多瑣事,得拖到回來才能處理。
 
「暖閣?」玉離經眨眨眼,他沒想到君奉天會寵他至此。建暖閣得要在屋外地下設火道,房外炭一著,熱氣一走火道,整間室內便暖烘烘地。建暖閣不僅要花功夫,更是費時耗銀。
 
玉離經心中歡喜,但綠眸流轉間,笑意更深,喃喃道:「吾倒希望暖閣建在亞父的昊法居與內寢,如此吾便有藉口常往亞父那蹭暖氣了。」語畢,低頭嗤笑,笑自己不知羞的張狂;笑自己即將被打回票的異想。
 
「嗯。」君奉天應允間,將玉離經白狐大氅的兜帽拉上。
 
玉離經怔怔看著偉岸的男人,明白君奉天不會隨意應付,因此內心的喜悅似煙花般炸得飛騰。
 
「時候不早,要起行了,你也趕緊進去,別受寒。」看著高興的義子,君奉天心中也歡喜,再蹭蹭玉離經的鼻尖臉頰後,便在那人注視下上了馬車,一行人揚長而去。
 
玉離經望著被春雨矇矓的馬車,儘管春寒料峭,他心底的曼暖卻野蔥蔥地滋生,好不歡喜。
 
輕撫自己的臉頰,他知道君奉天是愛摸自己雙頰的,如今,它燙著手,彷若還沾留著君奉天的溫度。
 
「少爺進屋去吧,冷颼颼地,你要受了風寒,咱們可擔待不起。」後頭催促的聲音讓玉離經笑著回頭。
 
「你們這個月別想過歡快日子了。」玉離經領著一班下人回府,心頭想著怎麼在亞父回君府前,將兩處房的暖閣打理好。
 
後頭跟著的一群小廝ㄚ鬟原本鬆了口氣,聽到少爺這麼歡快的說,眾人心裡都喊苦。
 
少爺,就求你饒了咱吧!
 
 
 
[完]
 
 
 
 
 

 

 
 

發表者:山雨欲傾花

本命君玉(君奉天x玉離經) 不吃以上任何拆逆,Sor… 山雨欲來,山雨欲傾花。 可以直接叫我山雨就好囉/// PZ新新新手,同人文新手。 https://www.popiask.cn/fFDgz1 提問箱,我也不知道能問什麼2333 Plurk:www.plurk.com/mingerh 噗浪就是一個會被發現我在耍廢的地方(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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